會說“普通話”的人在南宋很吃香
孝宗淳熙十三年,河南籍士子鄭景寔攜六歲的兒子鄭鑰拜訪前宰相、魏國公陳俊卿。主客之間固然門戶懸殊,卻并未影響兩家的聯(lián)姻,陳俊卿主動提出,讓鄭鑰做自己未來的侄女婿。那么,陳俊卿為何一眼就相中了尚在年幼的小鄭鑰呢?據(jù)趙炎分析有兩個原因,鄭鑰除了聰明伶俐之外,一口字正腔圓的“普通話”,無疑也讓身為興化人滿口蘇北俚語的陳俊卿心動。
在南宋,何為“普通話”?當(dāng)然不是今天的北京話,今天的北京話,南宋人稱其為“燕音”,屬于“胡言亂語”之類,聽之“尤使人傷嘆”(樓鑰),顯然不宜成為官方語言。當(dāng)然也不是南宋“行在”(臨時首都)的杭州話,當(dāng)時的杭州方言,嘰里咕嚕的實在不易懂。南宋的“普通話”,是開封方言,或稱廣義上的河南話,其中以洛陽話發(fā)音最為標(biāo)準(zhǔn)。陸游最有切身體會,他在《老學(xué)庵筆記》里說:“中原惟洛陽得天下之中,語音最正。”看來陸游是位“普通話”專家。
據(jù)史籍記載,當(dāng)時名將張俊為了籠絡(luò)南方土族,曾學(xué)說杭州話,北來的士族移民就恥笑說,張俊沒什么特長,只不過會說杭州話罷了。這一方面說明北方貴族屆傲自恃,另一方面也說明在南宋初年,杭州一帶兩大方言的沖突是非常激烈的。趙炎以為,官方是在有意無意之中開展了“普通話”的推廣工作。
那些從原首都開封南遷的皇室貴族、文武官員、士人商賈等,他們之間必然說的是開封話。這批移民的身分地位特殊,數(shù)量也多。另外,來自北方其他地方的移民,其原有方言與杭州話大不相同,卻與開封話接近,自然會選擇向開封話靠攏。這就與杭州方言形成了尖銳的對峙。對峙的結(jié)果,當(dāng)然是以開封方言取勝而告終。開封話成了強勢交流工具和朝廷官話,具有了今天普通話的性質(zhì)。
這其實不難理解,因為語言的交流,是決定與人打交道是否順暢的關(guān)鍵。無論是做官、上學(xué),還是經(jīng)商、求職,都得與人溝通。當(dāng)掌握資源的一方成為社會主流時,他們的語言必然隨之成為強勢語言,你不會說,就無法融入主流社會。還記得改革開放初期的廣東粵語不?那個時候,你想在廣東淘金,不學(xué)會粵語,簡直寸步難行。在當(dāng)時的廣東,粵語無疑就是“普通話”。
生活在南宋時期,不會說“普通話”的人,會很吃虧的,相反,會說“普通話”的人,卻往往很吃香。如本文開頭說的那位鄭鑰,因為會說“普通話”,不但娶了名門閨秀,還在19歲時順利中舉當(dāng)了官。光宗時的贛南秀才陳元石,就沒鄭鑰的運氣好,因為滿口艱澀難懂的客家話,讓主考官趙汝愚聽得眉頭緊鎖,導(dǎo)致名字落到孫山之后了。
比較有名氣的“倒秦(檜)斗士”胡銓,是江西廬陵人,他就特別注重口音的矯正,26歲時中進士,已說得一口流利而標(biāo)準(zhǔn)的“普通話”,還因此得到高宗趙構(gòu)的贊許。當(dāng)時的廬陵父母官,名叫劉敏才,把胡銓會說“普通話”的本事當(dāng)成教育孩子的榜樣,要求子女向胡銓學(xué)習(xí),最后還把大女兒嫁給了胡銓。
不光是做官、做大官、娶名門太太,要學(xué)“普通話”,即便是街頭小商販,也要學(xué)習(xí)“普通話”。
在莊季?!峨u肋篇》里有這樣的記載:“京師凡賣熟食者,必為詭異標(biāo)表語言,然后所售益廣。嘗有貨環(huán)餅者,不言何物,但長嘆曰:“虧便虧我也。”謂價廉不稱耳。”什么意思呢?就是說,一些外來杭州賣熟食的小商販,為了吆喝做生意,只好模仿“普通話”,但只能說一兩句,倒也酷似,生動有趣。
那些不會說“普通話”的京漂,想在杭州混下去可就難了,只有學(xué)會“普通話”,才能“柳暗花明又一村”。
如有個叫王宸的貴州人,原在中央某部門任職,因為“普通話”說得不夠純正,被人事部門穿了小鞋,外放到別地去做知州。征求他的意見時,王宸說,最好安排我去一個有“官話”說得好的副手的地兒,好讓我時不時跟人家學(xué),否則,牛年馬月才能調(diào)回京師呢?。ㄎ?趙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