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承恩筆下觀音如此迷糊 只因情節(jié)需要嗎?
話說唐僧師徒送了缽盂之后,終于拿到了有字的真經(jīng),這便啟程回國。自然這番回國的路便不用再走十幾年,更不用騎馬打怪,而是由八大金剛駕云護(hù)送。
也就在唐僧起步之后,那觀音菩薩卻想起了一件要緊的事,什么事呢?那便是唐僧師徒一共經(jīng)歷了多少磨難——尚未來個最后的清算。
嘿嘿!要說這佛界的管事還真是七顛八倒,你非要說湊滿了磨難數(shù)字才能給經(jīng)書,那你就該在唐僧上山之前就把八十一難給整齊全了,至于師徒四人都取經(jīng)完工了才想起要考核他們的八十一難是否完整?
唯一的解答,只能說是佛界的會計算術(shù)實在不好,記帳也不認(rèn)真,以至于到此時才翻開作業(yè)本來做加法——那么之前唐僧究竟經(jīng)歷了多少難呢?
西游記是這么說的:金蟬遭貶第一難,出胎幾殺第二難,滿月拋江第三難,尋親報冤第四難,出城逢虎第五難,落坑折從第六難,雙叉嶺上第七難,兩界山頭第八難,陡澗換馬第九難,夜被火燒第十難,失卻袈裟十一難,收降八戒十二難,黃風(fēng)怪阻十三難,請求靈吉十四難……失落兵器七十三難,會慶釘鈀七十四難,竹節(jié)山遭難七十五難,玄英洞受苦七十六難,趕捉犀牛七十七難,天竺招婚七十八難,銅臺府監(jiān)禁七十九難,凌云渡脫胎八十難。
但這八十難仔細(xì)看的話,其實大有問題。譬如說金蟬遭貶、出胎幾殺、滿月拋江是難可以理解,但尋親報冤為什么也是難?黃風(fēng)怪阻是難,可請求靈吉分明就是找到了解決辦法,為什么也成了難?又譬如說失落兵器與那釘耙會,分明就是同一件事,為什么要分成兩難?
要尋求個答案的話,只能說觀音工作沒做好(或是背后的作者江郎才盡,沒轍了只好拼湊)——而難就難在,盡管七拼八湊,也只能湊出八十難,達(dá)不到八十一難的標(biāo)準(zhǔn)數(shù)字。
哈哈!這時候觀音便出餿主意了,叫來揭諦,讓他們趕上護(hù)送唐僧師徒的八大金剛,中途拋錨——乖乖!要知道護(hù)送唐僧回家是如來佛的命令,按說老大的命令,你觀音不過是個中層干部,豈有改變的道理?可事實上老大的命令就是不如中層實際管事干部說的管用,八大金剛一聽說是觀音的密令,立馬就把唐僧一幫人,連馬帶經(jīng)書,一把扔下豪華班車!
說到底,在這吳承恩的筆下,佛教世界就是七顛八倒的一套邏輯——可為什么是這樣呢?
其實我們該知曉,吳承恩所寫的,只是一部神話小說,而不是頌揚(yáng)佛教倫理的文字。在明代,印度的佛教本身,已然在穆斯林與印度教的兩面夾攻中,失去了立足之地。換句話說,在吳承恩這個時代,西天真的只是一種奇思妙想而已。
那么印度如此,中國的佛教又如何呢?就元明時代而言,佛教其實是在中國經(jīng)歷了一個相對繁榮的時代??烧且驗榉睒s,更滋生出種種怪象來。明代佛教文化便有一個奇特的現(xiàn)象:一方面一切由國家包辦,規(guī)定嚴(yán)格的考試制度,考試合格者,“方許為僧”,取消歷代計僧僧牒的“免丁錢”制度,免費發(fā)給度牒。另一方面,民間私自度僧現(xiàn)象激增,國家集中管理的規(guī)定往往落空,反而為僧尼泛濫開了方便之門。后來因為救濟(jì)饑荒,收費發(fā)牒的制度又卷土重來,私度的變?yōu)楣_,僧侶和寺院大量增加,到明憲宗成化年間僅京城內(nèi)外官立的寺觀(包括道觀)就有600多所。
寺廟如此多,僧人修行又如何?我們不妨看水滸傳中,那些和尚是如何一種形象?《水滸傳》第四十五回便這樣寫的:“原來但凡世上的人,惟有和尚色情最緊……緣何見得和尚家色情最緊?惟有和尚家第一閑。一日三餐,吃了檀越施主的好齋好供,住了那高堂大屋,又無俗事所煩,房里好床好鋪睡著,沒得尋思,只是想著此一件事。”至于那大戶人家,日夜有錢物掛念,一般小百姓們,白天勞累,晚間憂慮生活艱難,“因此輸與這和尚們一心情靜專一理會這勾當(dāng)”。
所以,在《水滸》中,便有崔道成這樣酒肉女色皆不耽誤的“生鐵佛”,也有裴如海那般嘴里唱著一口好梵音肚里卻想著一夜情色經(jīng)的“阿阇黎”。
和尚在施耐庵眼中是這般形象,而在吳承恩筆下其實亦是如此。也正因為平日里的所見所聞,他其實并不相信唐代的玄奘會是如何一個智勇雙全的得道高僧,更不會認(rèn)為他就是為了追慕佛法而去西天取經(jīng)。
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,所以西游記中的唐僧,始終是個遇事畏首畏尾、見妖不能識別的庸僧,在吳承恩筆下,若不是孫猴子的保護(hù),他早已被那妖精吃了幾回又騙了幾回。
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,所以西游記中,有偷袈裟不成而被害的金池長老,更有如來忽悠孫猴子,更有阿難與迦葉貪一個紫金缽盂,也有觀音算錯帳——呵呵,這些故事在尋常僧人看來,簡直就是對佛教的大不敬,可是偏偏就深入了人心。